薇拉扯紧了自己身上的狐狸毛披肩,行色匆匆的穿过马尔福庄园那一条此时显得无比漫长的走道。
还没有走进宅子里,德拉科就已经出来了,他看她冻得脸色发白,忙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宅子里带,“你去哪里了?”吩咐一只小精灵给她准备一杯加了蜂蜜和柠檬的热茶。
那只小精灵飞快的捧着茶过来了。
她站在温暖的大厅里,将手指贴在杯壁上,裹着斗篷不断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暖和过来了,稍微吹了吹,将杯子里的茶一口气喝干。
她知道如何用魔法让自己温暖起来,但是她依然喜欢让自己偶尔能够感受一下天气的冷热。
她将杯子放回托盘上,解开自己的披肩递给德拉科,“他找我了?”
“从下午茶的时候就开始在找你了。”他低声说着,接过她的披肩帮她挂起来。
“你说我在哪里了吗?”
“我说我不知道。”男孩说。“我回来两三天了,一直都没有看见你。”
“马尔福庄园真的很大。”她说着。
“因为我们是马尔福。”德拉科自满的说。
她突然停下来了,他走在她身后,躲闪不及,差点撞在她身上,她笑起来,“德拉科,我发现你母亲是我父亲的堂姐。”
他不解地望着她。
她说,“我们是表亲。”
德拉科不明所以的说,“你母亲是我父亲的亲妹妹,薇拉。”
“你有着和你妈妈一样的灰色眼睛,布莱克的眼睛,”她说,“你同时也是我妈妈哥哥的儿子。”
“你还是个找球手。”她陈述这一事实。
“是的。”德拉科说着,“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会……”
他止住了嘴,因为少女推开了面前的黑色的,镶嵌有金色花纹的大门,她说,“我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里面的人再次问了她同样的问题,长桌上坐满了人,唯有那人的右手边和左手边远离主位的位置空着,她往右边第二个位子再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德拉科的母亲纳西莎。在她的左手边才是自己的姐姐。
看来排座位的人还没有疯掉。如果把贝拉特里斯放在她的身边,这顿饭很可能就吃不了了。
“看了一点资料。”她走进来,“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雷古勒斯在哪里?”她说,“不是我的哥哥雷古勒斯,是我的舅舅,雷古勒斯。”
“他是个叛徒,大概逃走了,”黑魔王冷漠的说,“坐下,今天圣诞节,我们该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不,我觉得这很重要,先生。”
“为什么?”
“他们说你杀了他。”
“所以?因为我杀了他,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吗?我亲爱的小姐?”
“但是您说他逃走了。”她说着,自己往前走着,德拉科跟着她进来,将门关上了。
“您从不骗我。您也没有必要骗我,”她说着,乖巧的自己拉出了椅子坐了下去,“但是所有人都说他再也没有回到过布莱克家的老宅,他们都说他死了。”
“如果我那么关心我的每一个仆人,那么我还有什么时间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呢?”
“不,先生,他很重要。”她说着,却还是坐下了,“您从不骗我,您说他逃走了,说明您没有亲手杀了他,也没有下了命令要杀他,那边的人也没有杀了他——如果死了一个食死徒,尤其是在那个时候死了一个食死徒,绝对会是很轰动的一件事情,我觉得他们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对我撒谎,可又说没有人找到他的尸体,那么我们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先生,他到底,去了哪儿?或者说,他到底,死在了哪儿?”
黑魔王花了一点时间,显然是在思考这件事。
“你怎么想?”他反问她,“告诉我,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她笑起来,“他死在我出生之前,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死的?”
她缺乏耐心,她厌恶与她眼中的蠢货打交道,而她今天已经够委屈自己的了。
她看见德拉科坐下了,便开口说,“好了,先生,他失踪十几年了都没有人在乎这件事情,现在也不差这一会,举杯吧,各位,让我们感谢一下圣诞节,让我们感谢一下几千年前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麻瓜,或者一个巫师——毕竟他是不死的,总之,让我们感谢他,感谢他拯救了我们,感谢他从迷茫中拯救了我们。”
“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她举起酒杯,“或许,”她看向坐在差不多末尾的小矮星彼得,后者在她的目光下条件反射一般的瑟瑟发抖。“他像我们亲爱的小矮星彼得一样,变成一只老鼠,靠当别人的宠物一样的活了十几年,”她摇晃了自己的酒杯,里面装的是一种甜蜜的粉色酒液,但是在摇晃中会显出金色的波纹。她盯着自己杯中的酒液看了一会,“又或许,他死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那为什么他不能像你母亲一样的逃跑,在麻瓜的地方躲上个十几年呢?”贝拉特里斯依然尖酸的开口,她的妹妹使劲的拧着她的右手手心,然而她不为所动,她新的银色左手放在一边,右手却比那只手还像一只假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并没有生气,她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贝拉姨妈。”
这一声姨妈实在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看向贝拉特里斯,而她自己则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
“我今天确实感觉自己在过圣诞节,”她站起身来,“在座的的各位,多多少少都和我有点血缘关系,我可从来没想过我有这么一大帮子亲戚,”她说,“纯血统,纯血统,到了最后,原来就是这样,看任何人,都只剩下远亲和近亲的差别了。而且恐怕这份关系只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恐怕也没什么意思了。”
黑魔王一直看着她,“为什么?”
“您以为真正毁灭一个纯血家族的是和混血通婚还是嫁给麻瓜?都不是。是纯血统家族间的自相残杀与漠不关心。贝拉姨妈杀了我的父亲,你觉得她做的对,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做的对,我的叔叔雷古勒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去并且再也不回来,没有人关心,而且,”她看着对方蛇一样的眼睛,“您知道的,我和我哥哥不仅是私生子,并且他身体不好,至于我……”
“他们是错误的,他们的思想很危险,而我们需要剿灭这种危险。”黑魔王打断了她。
“总之,布莱克家族在我父亲那一代人之后,是不会再拥有被他们所承认的血统的直系后代了。”
“忘了所谓的布莱克家族吧,你的血统十分高贵。”黑魔王看着她。“在座的这些人,都不会及得上你的血统。”
“真的吗?”她又喝了一口酒,“今晚是个很好的晚上,外面虽然很冷但是有月亮,唯一的缺点是没有下雪。”她笑起来,“陈述您的祝酒辞吧。”
但是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难道有人胆敢嘲笑你的血统?难道有人侮辱你的出身?是谁?告诉我!是谁胆敢这样做!”
他的目光扫视整间餐厅,“谁?”
“没有人。”女孩说,“没有人这样做。”
“那么为什么你今天如此担心?为什么你会说出这么多令人不知所措的话!”
“我不知道。”她说着,“或许是因为没有雪,我从小到大,每一个圣诞节都会看见很大的雪,厚厚的雪一直堆到窗台,反射出来的光可以照亮彩色玻璃窗上拼出来的花纹,在墙壁上留下各种颜色的光斑,我可以和我哥哥一起在外面堆雪人,我可以用雪球砸他,而他只会躲开,他从不还手。而妈妈只会站在一边看,她怕冷,我现在也怕。”
她在撒谎。
而他知道。
而同时她也知道他知道。
这件事情很复杂也很简单,两个对彼此的手段心知肚明的人正在用谎言来对话。
真实被隐藏在字里行间,真正的询问被说成无意义的话语,而回答掩藏在动作里。
她不由的想起自己曾在那本子上看见的一句话,“只有钻石才能打磨钻石,只有我们才能杀死我们。”
不得不说当事双方其实都在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对话觉得十分舒适。
两个人本质上都渴望来一场智力上的对决来磨砺自己已经快要被生活钝化的思维。
与庸人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糟了,而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是庸人。